母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,而我心底依然留有一份对她深深的亏欠,且永无法偿还。
那年冬天,母亲突发的脑溢血也渐渐有了好转,在农村边养病边照顾家。脑溢血对母亲的生活影响巨大,最要命的便是那半身不遂,一半身体几乎失去知觉,走路都有些许颠簸。
农村的火炉,长长的烟囱插进房顶,将牛羊放进山林,就向家中火炉飞奔而去,冬季的农村颇冷。围着火炉取暖,竟闻到一股烧焦味,抬头寻去,母亲的右小臂贴着烟囱,肉皮被烧出一片淡黄的结痂,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。后来母亲不断地征服倔强的躯体,身体越来越灵活,纳的鞋垫和生病之前没有区别。
一切都在慢慢好转,过年的时候来看望母亲的人挺多,以往不走动的亲戚也来看望,父亲要拜年的人家自然也就多了一些,可在拜年的路上,父亲的摩托滑翻,脚踝骨裂,必须休养,好在母亲病情好转,家里还不至于无法运作。
可祸不单行,厄运总爱戏弄苦命之人。农历二月份,我同妹妹去放羊的路上,妹妹失足从悬崖跌落,抢救无效而去世。原本好转的母亲直接被打入冰窖,一蹶不振,沉默寡言,郁郁寡欢,应该是抑郁症无疑。我至今记得妹妹去世当天,大家一直隐瞒没让母亲知道,最后眼看包不住火,就告诉了她,母亲瞬间崩溃,丧子之痛啊,那哭声撕心裂肺,铺天盖地,我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母亲,自己也抽搐的接不上气,许久母亲扫见窗外的我,抬起手指着我:
“混蛋,要不是因为你,妹妹就不会死掉……”哭得越发厉害。
时间渐渐冲淡一切,次年冬季,母亲也从悲痛中走出一些。那时我三年级,上的寄宿制小学,十天回趟家,星期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,我把羊送到山里,还没到家,羊群早已经从山里跑回家了,家里饲养惯了,这么跑已经是常态,午饭到了,肚子咕咕叫,思索一番,还是先吃饭,吃完再说。以前母亲手艺很好,做饭特别好吃,病了一场以后,大不如前,但我最爱吃的那几道菜,她依旧拿手。吃完午饭母亲帮我把羊赶到一块,问我下午就要去学校了,想吃什么,她给我做,我最爱吃的当然是母亲做的鸡蛋酿皮,毫不犹豫就回答了,母亲紧跟着一句:
“虎儿,那你好好叫声妈妈,我就给你做。”
当时我是愣住的,好像真的很久没叫过母亲一声“妈妈”了,自她生病到妹妹去世再到现在,母亲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母亲,邋里邋遢,走路一瘸一拐,做饭也不好吃了,甚至话都说不清楚,好几次我都有些嫌弃有个女人,也包括那一次。我迟疑了一下,望着母亲,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,头也没回地赶着羊群远去。回来时,我在庭院里就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,冲进去狂吃一顿,就被父亲送去学校了,好像一句话也没说。
第二周正常放假,回家后一个人都没有,好像大家都有事瞒着我,就是得不到答案,后来终于得知母亲又病了,拉去西宁住院了,打电话给父亲,父亲说不严重过几天就出院了,医院一个多月,我也一直没见到。一天下午学校正常上课,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,详细看去,是我姑父,我姑父无缘无故的来学校,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,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,眼泪唰唰地往下流。姑父载着我,摩托车在马路上行驶的飞快,我的眼泪一个劲的往后脑勺飘,终于到家,映入眼帘是一只棺材,我扑腾跪地,嘶吼着,“妈妈,妈妈……”
“您离世时我听话的没让眼泪流下
却在后来的每一天都思念您的白发
没有您的日子我努力地把思念攒下
在这样无人的夜晚悄悄地和您对话”
我怎么也没想到,那会成为我和母亲的最后一面。最后一次看见我的妈妈,我居然选择当一个哑巴,我有愧啊,我终身有愧,我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呼唤过妈妈,可她再也听不见了,我的愧疚也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,化为噩梦,惊扰着我。那年我十岁,我努力用不懂事充当这一切的借口,但我比谁都清楚,对于我的母亲,我不配当个好孩子,无论后来的我怎样的弥补,我的母亲都已经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个冬天。
我的愧疚,将是永无法偿还了。
(图片来自网络)
END
作者简介
祁进虎:青海公安文联会员,现就职于海北州海晏县公安局刑警大队。
主播简介
李文博,青海公安文联会员。多次参加、主持铁路公安系统文艺活动。现就职于青藏铁路公安局格尔木公安处。
来源︱青海公安文联
审核︱张伟
责编︱祁雯
原标题:《夜听()
难报三春晖》